事關元春是否會被當今萬歲納入後宮, 不由得賈母不去重視。

現在她心裏即舍不得那麽些銀子, 又對元春的前程充滿期待。若是把銀子還給朝廷, 那榮國府的底子肯定要被掏個幹凈。可若是那些銀子真的能給元春換一份前程, 倒也還算值得。

只是不知道老大說的這個消息準不準。萬一他是被誰哄騙聽信了外頭的謠傳，回來自家卻當了真事兒。等還了銀子，元春卻依然沒有前程, 那賈家可就得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。

賈赦在一旁看著老太太半天沈默不語，知道這是老人家心裏還在猶豫。他尋思了片刻, 又湊近賈母耳邊輕聲說了一句，“聽聞忠順親王最近常常被單獨宣召入宮，不到日落時分不出宮。”

世人皆知忠順親王，乃是當今萬歲最親近的兄弟。而且他若是真的常常陪王伴駕, 那萬歲爺心裏有什麽想法，這位王爺能揣摩三分倒是很有可能的。

見賈母的臉上少了幾分猶豫，賈赦又給加了把火。就聽他又小聲說道：“老太太, 咱們退一步說。便是咱們家悄悄還了皇上的銀子, 沒給元春賺來前程。那至少二弟的官職, 也能往上升一升了。

這麽多年以來，二弟可一直是從五品的員外郎。要是這個時候叫皇上知道咱們一家都是忠君愛國的忠臣，皇上又怎麽會不重用二弟呢。”

賈母明顯又被說動了幾分, 不過她還是謹慎的問道：“老大，你就真的甘心用那麽些銀子給老二和你侄女換前程？”

“老太太，兒子也跟您實話說了吧。先不說那是我親兄弟、親侄女。他們若真的好了，還能拋下我這個做兄長和大伯的不管不成。

再說我讚同還銀, 除了想叫元春給咱們賈家再掙出一場富貴外。還是想著府裏的爵位畢竟是我大房承襲，怕將來那些銀子全都叫我們大房去還。

這只是我的一點兒私心不提，就說現在還銀那些現成的好處，也足以叫咱們動心。”

聽見大兒子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，賈母反倒對這個消息更信了幾分。銀子沒了不要緊，只要她自己的私房體己和府裏的產業還在，總不能虧著自己這個老封君。若是真的能給小兒子和大孫女換來一份前程，那這些銀子倒也出的不虧。

心裏終於有了決斷，賈母便對賈赦說道：“既然要悄悄的還，那就動靜小點兒。找一些最緊的人去辦，最好誰也不能叫知道。畢竟當初從國庫借過銀子的人家那麽多，咱們家可不能叫人家當成那出頭椽子，那樣未免也太招人眼。”

見老太太終於松了口，賈赦不免心中高興。不過他還是不忘說道：“您放心，兒子也怕出去招人恨呢。不過兒子的意思，咱們既然要保密，那二弟和弟妹那裏也最好先不提。畢竟王家也跟這些勳貴人家的往來親密的很，要是從哪裏漏了風聲，只怕有人壞了咱們的打算。”

看賈母默許了他的話，賈赦高興之餘還是又問了一句，“您看東府那邊，咱們要不要知會一聲。”

賈母暗想，若是東府也一塊把銀子還了，那麽元春和老二的前程也就又多了一重保障。畢竟東府裏沒有能在外頭當官的人，萬歲爺施恩當然要給同是賈家的元春和老二了。

想罷她只略微沈吟片刻，便說道：“敬哥兒那裏，倒是可以悄悄的給送個信。至於珍哥兒那裏就算了吧，我看那不是個能藏住話的。”

母子兩個商量已畢，賈赦便告退離開。

賈母坐在那裏一聲嘆息，“希望老大說的都是真心話。”嘆過之後，她又揚聲吩咐鴛鴦，叫把賴嬤嬤傳進來。

——

最近榮國府裏大老爺又鬧出了新聞。

說是這位老爺嫌他住的東大院不好，非要重親修葺一番。

這不這位不但找來了一批人，把那邊院子圍起來打墻動土的大動幹戈。而且他還開了府裏的大庫房，在裏頭翻箱倒櫃的找稀罕玩意，要往他那邊的院子裏搬。

那一箱箱的東西淵源不斷的往東院搬，把王夫人看的心裏直滴血。

於是她便在賈母面前說道：“按說咱們府裏還沒有分家，大老爺想要用庫裏的東西我本不該多言。只是那到底是咱們一家子的東西，若是真就被這麽禍害了，以後咱們這一家子可該如何是好。”

賈母心裏有事，本來就對大兒子不是十成十的信任。現在二兒媳婦還在她跟前嘮嘮叨叨的告小狀，心裏難免有些急躁不耐。

因此說話的時候口氣也不太好，“行了，老大那性子犯起混來，誰管得住。認真說來，他才是這府裏承爵的當家老爺。他要開庫房，誰還能攔著不成。”

王夫人聽賈母說話的口氣不好，以為她也是在生大老爺的氣。

雖然心裏有些埋怨和疑惑，為什麽老太太這回不拿孝道壓制大老爺。但是她可不敢在老太太不順心的時候，再拿話刺她。

畢竟二房能在這國公府裏有今天的地位，可全靠這位老太太在背後撐腰。

因此王夫人又小心翼翼的勸哄了賈母幾句，不過很快就被賈母給打發走了。

而大房這邊在賴大和吳新登兩位大管事的掩護下，非常順利的把榮國府的大庫房給搬空了大半。

被委以重任要負責處理這些東西，好籌集銀子的賈璉。在邢家那個管事的幫助下，把榮國府裏珍藏的那些珍寶，直接用競賣的法子賣給了南邊的幾家大鹽商。

要知道榮國府壓庫的珍寶，可都是老國公戰場上得來的戰利品。不是珍品也不能被放在國公府的庫房。

再加上鹽商豪富，又被那管事挑逗的他們之間相互鬥富。因此這些東西賣出去的價格，可比預期中要高出許多。東西都沒賣完，八十萬欠銀就湊夠了數。

這可真是出乎了賈赦等人的預料。不過這回既然找了一個翻修東大院的借口，現在又有了現成的機會，那大房當然是要好好趁機撈些好處。

不過湊夠了朝廷的欠銀，在想法子偷偷還錢之前，賈赦先給賈敬送了一封密信。

收到賈赦密信之後，次日賈珍就被賈敬傳喚到城外。

不知被賈敬吩咐了什麽，反正他回來後也悄沒聲的收斂了府裏的錢財，把朝廷的欠銀湊了出來。

然後就乖乖的等著賈赦的吩咐。

其實叫他一下子拿出幾十萬銀子還給朝廷，他心裏哪裏能夠願意。不過畏於他老子的威懾，不敢不遵從父命罷了。

而且他平日就算行事混賬了些，也不是一點事都不懂的。知道現在賈家還朝廷的欠銀這事兒若是被人知道，必然要招人恨的。

因此行動的時候還知道事關重大，做的倒也十分機密。至少並沒有什麽相關的消息傳出。

兩邊府裏把銀兩都準備好了，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把還錢的折子遞到禦前。

賈家原有的渠道，肯定是不行的。畢竟這些個老牌勳貴之間，歷來都是來往十分密切的。萬一哪裏露出風聲，肯定是要壞事的。

思來想去，賈赦找到了邢忠幫忙。

按理來說，邢忠進理藩院的時間並不長。應該還是個七品的小官，在那裏混著日子。

不過誰叫邢忠好命，有了岫煙這個開了掛的寶貝閨女。

還有邢忠另一個幸運的地方就是，當今聖上是一位真正務實的皇帝。

以前太上皇時期，為了顯示天朝大國的國威。朝廷對待那些周邊屬國來朝拜時，大多都要給出大量的封賞以示恩寵。

到了當今萬歲登基以後，聖上一直苦於國庫空虛，許多政策不好施行。對那些各國來使早就不願再給什麽封賞。為此他特意吩咐理藩院去應對的時候，正好叫邢忠抓住了機會出了頭。

他從岫煙那裏學來了不少周邊國家的風土人情、王權兵力等知識。知道每個國家盛產什麽，需要什麽。

正是這些知識，叫他在那些國家使臣來訪的時候，給朝廷出謀劃策。叫朝廷在其中著實得了不少利。

例如南邊的暹羅等國，就盛產寶石、香料、珍貴木材等東西。東邊的高麗國盛產高麗參。北邊的羅剎國就有那些新鮮的西洋玩意。

邢忠都建議用大靖最普通的瓷器、絲綢、茶葉等東西，跟他們交換那些在大靖十分珍貴的東西。

誰知這提議一出，那些屬國還都很樂意的樣子。畢竟雖然少了原有的賞賜，但是能有這種長久的貿易通路，還是能使他們獲得更多利益的。

如此一來，各方都皆大歡喜。

皇上也尤為滿意，不說長久下來給朝廷帶來的好處。就這一次他只不過用內庫裏歷年擠壓的布料、瓷器、茶葉等沒用的東西，便換回來許多外來的珍寶。當真給他賺回來了不少的銀子。

萬歲爺大喜之下，自然要獎勵理藩院的功臣。而有著榮國府當靠山的邢忠，不但沒有被上司貪墨了功勞，而且還得了面聖的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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